第196章 温和

玖拾陆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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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孤月。

    夜空之中,几乎找不到一颗星子,只朦朦胧胧的月光,洒了下来。

    林繁牵着马,穿过一座空荡荡的镇子。

    这座镇子,便是最初被偷袭的那四镇之一。

    马贼作西凉兵打扮,大半夜冲进来。

    背后由黄太师出银子,他老人家只为搭台子,并不想伤百姓性命,因此马贼抢了些物资,来去如风。

    几座镇子都是如此,真正遭遇了损失的,是几座储粮的仓子,一把火烧了个干净。

    若非那天天明、西凉大军在玉沙口西侧驻军,毛将军带人清点这一夜的损失,十之八九,也能从其中品出些不对劲来。

    西凉进犯,刀子要见血。

    可不会只烧粮,不屠戮,抢几匹牛羊就走人。

    这等行径,太像马贼了。

    实际上,林繁抵达飞门关时,毛将军也这么与他说过。

    但所有的质疑与不解,在面对西凉军时,都抛在了脑后。

    那厢驻起了营寨,一副要进攻模样,这是真真切切的。

    毛将军往京中要粮草增援,又被刘贲等人催着要兵,几方运劲,成了现在状况。

    林繁加快了脚步。

    镇子已经是空镇了。

    那夜虽无人丧命,但如今西凉人进逼,老百姓为了安危着想,再舍不得,也在这些时日里、陆陆续续退回了关内。

    而这样的镇子,也成了斥候们最容易藏身的地方。

    比玉沙口还要靠近飞门关。

    大周关口有任何状况,很快就很察觉。

    换一身装扮,出现在镇子里,即便被人看到,也会被当做是舍不得离开家园的朴素老百姓。

    林繁与一众斥候出关查探时,少不得在镇子附近转转。

    若在镇中潜伏,最多一二人,真有心躲,当然不是他们这么转转就能发现的。

    但大周的斥候在附近出现,就是一种警示。

    穿出镇子,林繁翻身上马。

    马儿在寂静的夜里,撒开了腿往前跑。

    飞门关方向,城墙上点着火把。

    视野里的火光愈发亮了,林繁停住马儿,手中点燃火折子,对着城墙上,有顺序地挥了挥。

    而后,又让马儿徐徐到关口,等了一会儿,关门打开。

    今夜守关口的是冯靖。

    见了林繁,他行了军礼,笑道:“还以为您会早些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忘了时辰。”林繁道。

    冯靖对此,也不意外。

    以前在赤衣卫衙门里时,指挥使就有看案卷看得忘了时辰的先科。

    “天大黑前,永宁侯到了,”冯靖道,“听说身体还没有大好。”

    林繁知内情,十分了解老侯爷的病。

    这病,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。

    回到营帐,林繁擦了把脸,转过身去,就见案上多了个木盒子。

    细长的,有些深度。

    他收过来,把木盒握在手中。

    与他出发前,秦鸾拿给他的那个很像。

    “秦副将亲自送来的。”方天道。

    林繁问道:“送来时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也没有……”方天下意识作答,话到嘴边,又觉得差了点意思。

    他需要在不改变内容的前提下,润色润色。

    “秦副将过来时,看着不大愉悦,”方天道,“他本来想在帐内等您的,小的提醒他说,您不到三更天不会回来,他才起身走了。

    他说,木盒里的平安符是老侯爷让他交给您的。

    爷,那盒子几乎都装满了。

    那么多张平安符,秦姑娘应是画了很久。

    画符耗神,秦姑娘一定疲惫极了,难怪秦副将不高兴。”

    方天一面说,一面观察着林繁的反应。

    自家爷,面上淡淡的。

    方天完全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想法。

    看来,润色还不够,是不是要再夸张一点?

    正琢磨着,方天见林繁打开了木盒,取了一张平安符出来。

    左手那盒子,那么深!

    右手那符纸,那么薄!

    那么薄的符纸要装满那么深的盒子,方天都不知道怎么数。

    连他这么一个边上伺候的,都被秦大姑娘的认真与关心给感动了,怎么、怎么他们爷,还是这么冷静?

    方天的脸皱了皱。

    林繁并没有注意方天,他的视线落在符纸上。

    他亲眼看过秦鸾画符,也听钱儿说过,这些平安符与秦鸾做日课时画得不同。

    更难、更耗时、也更费心。

    那时约好了,除了先给了他的那些,等老侯爷奉旨来飞门关时,会再捎些来。

    林繁想过,以秦鸾的认真性子,定会准备不少。

    现在的这个数量,显然比他想得更多。

    可想而知,为了准备这些,秦鸾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画符上了。

    脑海中浮现的,是她站在书案后,提笔画符的样子,林繁仔细地把手中符纸放回去,盖上盖子。

    他不懂道法,也不晓得同样的平安符,其中有什么差异。

    只是,此时此刻,他的身体里涌动着勇气。

    那些感激、思念、欢喜与牵挂,化作了勇气,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流转,激励着他,沿着这条路走下去。

    尽快地达成他们的目的。

    尽快地,真正把主动握在掌心。

    方天见林繁把木盒收起来却又不说什么,急着想夸张夸张,但还是忍住了。

    不是不想为秦大姑娘说无数好话,而是,他在他们爷那波澜不惊的情绪里,察觉到了些温和。

    绞尽脑汁,方天也无法寻到合适的词语去表述那种温和。

    他还是第一次察觉。

    不过,真要比拟,他们爷在听老夫人说些家常话时,那种状态,与现在的有七八分相像。

    方天想,这就是他们爷面对家人时的模样了吧。

    秦大姑娘,要成为家里人,可不就只有结成夫妻?

    看来,他们爷并非全然不开窍,而是开窍而不自知。

    他现在还是闭嘴好。

    不要打破他们爷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心境。

    上回去请教舅婆送礼时,舅婆曾教过他。

    旁人游说出来的喜欢,与自己品味出来的喜欢,感觉不一样。

    方天体会不了差异,但他信了舅婆这句话。

    像爷这般聪慧、敏锐之人,他的不自知,早晚会变成自知。

    而且,九成是早。

    至于那最后的一成……

    方天想,最迟就到他们凯旋回京吧。

    要是看到京城城楼了,他们爷还不自知,他就再戳一戳、引一引。

    点到而止。

    然后,让爷自己品味去吧。

    嘿,优秀的亲随,深藏功与名。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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