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修罗场

匀音早西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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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山巅平如镜面,似被人一剑削平,悬崖长出的藤蔓铺满,不乏坚强的岩松欲与天公试比高。风速比较半山洞口不知凛冽多少倍,道牧不敢下阿萌的背,担心被吹走。

    无法想象如此恶劣环境下,植物上湿润润,挂满露珠。凛冽狂风,带来大量湿气,拍在脸上犹如一颗颗沙石,刺辣辣。

    道牧任由湿气拍脸,雾水打眼,身体很快就湿漉漉,黏糊糊,开始瘙痒难耐。眉头微皱,绝望血眼依旧全睁,透过薄云缝隙,将山下景色尽收眼底。

    咦,道牧一声惊疑,平静湖面上冒出一个个芝麻点大的东西,它们以极快的速度朝两岸移动。芝麻头集体跃出水面,掀起一道道波纹,就连道牧如此远都看的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接着便是一阵骚动,古树接连倒塌,尘涛漫天。

    狂风呼咧下,依稀能够听到怒吼声,剑吟声,惨叫声,激斗声。没能够拥有远视能力,道牧不禁遗憾,唤阿萌下山。

    刚到山洞,就见穆山和穆婉晴两姐弟面色凝重,剑目大睁,直视远方,正是发生变故的区域。

    “类似我们遇到的怪物,整体素质强不少。很多人来不仅反应,就被怪物活撕生吞,场面血腥异常。”穆婉晴双眸璀璨星光,将所发生的一切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道牧上前,发觉穆婉晴以极小的幅度打抖,俏脸没了血色,额头开始凝结汗水。

    “敏捷,智慧,肉身,都胜过我斩杀的怪物。”穆山右手紧握葵余剑,太过用力,手变得雪白,筋骨分明,“不知他们从哪里冒出来发动奇袭,竟让剑修都措手不及。”

    “湖中……”道牧应声,山下看得更加清楚,可见一个个火柴人在林中激斗,剑气嘤嘤激荡,剑光耀山林,骨血溅八荒,“这些怪物皆从湖中冒出。”

    “湖中?!”穆婉晴面色沉得滴水,“潜下湖,怕是为了捉活物吞食。”

    “地上的活物被吃完了,他们潜水捉鱼,乃至挖洞吃虫?!”穆山惊呼,脸上写满恐惧,无机森林何其大,一路走来未曾看到一只野兽,甚至一只昆虫,肚量得有多大。“这些怪物为何没有涌出无机森林,袭击机剑镇?”

    “他们应该是在怕什么,以至于不敢踏出无机森林。”道牧努力平复自己慌乱的心,如此境地,作为普通人的他最危险。“我们回路返回机剑镇?”

    穆山哭丧着脸,“机剑镇古训,剑机山门开启三日,无机森林只得一往无前,不得后退。”

    “倘若回头呢?”道牧闻道,一线生机不得不把握。

    “那些回头的人全都失踪了。”穆婉晴应声,声音有些颤抖,她何曾遇到过如此诡怪情形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三人不再言语,皆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篝火哔啪炸裂,迸发一串星河,两面狂风呼呼,星河湮灭冷风中。此时此刻,穆山哪还有热血满腔,道牧心觉前途渺茫,穆婉晴年纪最大,压力也最大,他们心都凉半截,。

    沉默间,哗哗,人形怪物越来越多,从湖中破水上岸,好似一群癫狂的蚂蚁那般,从蚁穴当中蜂拥而出。

    怪物没心没肺,也不知疼痛,更不畏生死,双眸凹陷血红,被一种本能所驱动,疯狂扑向岸上的人。当有人侥幸击杀眼前几只怪物,他也会不幸受伤,伤口无法瞬间愈合,血腥味让人形怪物愈加疯狂。

    但凡血肉,哪怕血染过的树木,花草,乃至石土,甚至湖水。怪物们都争抢吞咽下肚。

    朋友惨死,亲人被撕,怪物下肚,惹得一阵阵凄厉咆哮,一股股强霸的剑气冲天吟啸,人们不再有所保留,祭出杀招,疯狂反击,血染湖水,却召唤来更多湖中怪物。道牧呼吸都感觉到混在风中的剑气,鼻子刺痛,脸更是被风刮得火辣辣,红彤彤。

    战斗持续至翌日正午,怪物终于杀净。

    大地千疮百孔,幸存者哀鸿遍野,曾经的敌人变成亲密战友相互扶持,相互疗伤,懂得医术的人四周奔波。

    还没等道牧高兴多久,后方来了一大群人,估摸也得万余,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,剩下残兵不过二三千,且还多是油尽灯枯。

    残兵们以为曙光降临,也不知道噩梦的开始,道牧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。后来者开始一场新的屠杀,毫无任何道德失落,随意屠杀这些苟延残喘的同类。

    这仅仅因为他们是自己的竞争者,机剑镇本土势力行径最为凶残,可谓惨绝人寰,便是他们起头,且还威胁其他势力。他们的队伍所过之处,横扫一片又一片,残肢败体,血流成河,惨叫凄厉,怨气漫天。

    你无法想象这些人是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对弱者下手,不少人不愿再看脱离队伍,结果被其他人袭杀,这一幕幕看得心惊胆寒。

    “好在我们没有下山……”穆山咽了咽口水,一直都以为自己见惯机剑镇的残酷斗争,此时真正看到人吃人的场景,好似一个魁梧大汉一拳一拳打他,给他的心蒙上一层阴影。

    “这些人过了……”穆婉晴声音有些颤抖,显然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血腥场面,“剑机阁从未对人数设限,并不妨碍他们共同进入剑机山门,仅仅是因为同为竞争者就痛下杀手?”

    “这就是人……”道牧靠在阿萌身上,眼睛未曾离开眼前的修罗场,他对人性绝望已经不是一两次了,“报应很快就会降临。”血眸闪烁异光,好似看穿未来,声音如同雷鸣那般,一锤定音。

    正当那些人鸣鸣得意,怪物们闻着血腥味涌入战场,密密麻麻,势如钢铁洪流碾压而来,战争再度开启。

    道牧他们三人因畏惧不敢下山,如置身于世外,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这因果循环。杀戮未曾停止过,尸体却在减少,无论人类亦或同类,所过之处都被怪物吞食,勾勒出一幅活生生修罗炼狱。

    但凡染血,无论泥土,树木,一并被吞,一把把宝剑下肚,未曾见怪物撑死,反而拍肚满足。

    穆婉晴和穆山两姐弟忍不住趴在悬崖边狂吐不止,就独道牧一人,不为所动,尽管他无法像两姐弟那般可以远视,双眼未曾从战场离开过。

    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大脑极速转动,自行勾勒一副完整的战局图,他将自己置身于战场之中,如果遇到之后,应该如何安全逃跑。

    怪物又比湖中怪物强一大截,体如精钢,剑斩身上,火星四射。行动快如风,不比剑修的步法差,怪物们多是剑修异变而成,战斗意识不可谓不强。

    计算中,道牧已死千万次,只恨自己无法正常修行,体内经脉无法正常联通丹田,存不住多少灵力,否则还有一线生机。

    天越来越黑,黑云一重接一重,呼吸变得困难起来。

    “同样结局?”穆山吐得有气无力。

    山下已无法用千疮百孔来形容,面目全非,翻天覆地并不为过。

    草木全无,坑坑洼洼,倘若不知道先前发生过大战,都不敢相信这是怎么毁的,一个尸体都没有,一点血丝都没有。

    不对,道牧猛地站起身来,鼻子嗅了嗅,耳朵微动,登时持刀挡在姐弟两面前,两手握刀,浑身蒸腾黑气。

    “斩!”大喝一声,决刀颤鸣,无形刀气劈开大风,不远处传来一阵嗯哼声,一个人影若隐若现,悬浮在空,见他差点被劈成两半,却在三人目光之中,快速粘合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肉……饿……”怪物嘶声,双眸绿光璀璨,“吃……”

    穆婉晴与穆山拔刀以待,脸上写满惊骇,“这是什么鬼东西!”

    “幸存的怪物,他吃了最后的战果!”道牧面沉似水,这种压力只有在老妈穆清身上感觉到过,他们三人该怎么办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怪物抬手直指道牧,咧嘴诡笑,牙齿不可思议的白,“聪明……”怪物似乎畏惧决刀,不敢贸然而上。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背坐阿萌,我来……”未等他说完,正因分身,以致怪物瞬至身前,道牧本能闪避,拳头亦然击中腹部,“噗……”身体抽搐,喉咙涌动,大口鲜血喷出,溅满怪物一身。

    嗷,怪物痉挛狂颤,全身嘶嘶气化,道牧用尽最后力量将怪物劈成两半。

    数息后,怪物尸体化作一团气随风飘逝。嚓,道牧单膝跪地,决刀没入山体一半,倚在刀上,眼看就要倒下,穆婉晴眼疾手快将道牧搂在怀中。

    “表弟这么强?!”穆山捏下巴,一会儿看决刀,一会儿看道牧,大步踱来踱去,“这把刀不简单……”穆山欲要拔起来,奈何使出全力,面红耳赤,青筋暴起都未曾拔出分毫。

    气得咬牙的穆山,最后不惜动用灵力,结果亦是如此。穆山手掌冒汗,惹得决刀嫌恶,终忍不住狂颤,以致手发麻,旋即打滑,差点摔下悬崖。

    “妖刀!”穆山唾口怒骂,恨不得拔出葵余剑砍决刀,又看向道牧,想起了斗剑台那一幕幕,“怪物!”

    穆婉晴给道牧服下补药,道牧很快醒来,“或许,我的血可避灾驱邪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穆山连连点头,眼咕噜一转,笑嘻嘻,“不知道我们喝表弟一些血,能不能在一定的时间之内有避灾驱邪的能力?”

    闻言,道牧猛抬头,红玛瑙眼光灼灼,冰脸冷面一言不发,看得穆山直发毛,浑身不自在。

    “表哥说得对,此方法可以一试。”道牧赞同穆山的奇思妙想,道牧只觉无论成败,试了才知道。

    穆婉晴见道牧不似开玩笑,抬腿就给穆山狠狠一脚,啊,穆山一阵哀嚎,摔了个狗啃屎。穆山只是突发奇想,随口说说罢了,谁知道道牧这小怪物当真。

    “怪我咯?”穆山站起身来,一脸委屈修整自己的衣物。

    他们太不了解道牧,未等穆婉晴出手阻止,道牧已经拿出两个碗。眼睛都不眨一下,决刀一抹,血涌而出,这可把穆家姐弟给吓坏了。

    道牧过于执拗,穆家姐弟又阻拦不得,唯有从自个须弥袋中掏出各种圣药,摆在面前待道牧自己停止。

    一碗满满鲜血,对半分成两碗。

    道牧的血液不但没有常人的那种腥味,反而有一种花儿的甜美清香,令穆家两姐弟啧啧称奇。

    阿萌舔一下伤口,火辣辣十数息,伤口恢复如初,穆家姐弟连忙往他嘴里塞药,好似不要钱那般。

    “我的血最近才发生这种变化,我也找不到变化源头。”吃过药,掏出一颗糖,美滋滋吃起来,脸很快恢复红润,“为了活命,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,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。”

    虽说如此,穆家两姐弟还是下不了口,毕竟自家兄弟,且还是活生生,滚烫烫的血,“你们不喝,可就白白浪费了。”道牧催促道。

    “姐……”穆山哭丧着脸,生鱼肉都没吃过,让他突然喝人血,简直毁他三观。

    穆婉晴何尝不纠结,玉手颤颤巍巍,伸向小碗,血摇摇晃晃,些许浓稠,却如那双绝望的眼睛那般,颜色鲜艳而美丽,细看好似闪烁点点星光,弥漫一股淡淡的香气,净人心神。

    咕咕咕,穆婉晴、脸皱成菊,浑身颤颤栗栗,一口喝干,“道牧,这份人情我记下了。”猛地扔出空碗,不愿看碗多一秒。

    穆山苦着脸,捏着鼻子一口喝干,喝下肚后,却又啧吧嘴,“还别说,表弟的血还真挺特别的,验证我那句话,表弟是怪物,拿着一把妖刀,合起来正好是妖怪。”

    话说得倒轻松,穆家两姐弟还是毛毛的,一时之间,怕是缓不了这么快。

    咯咯咯……

    一阵女童的笑声从山洞深处传来,不断回荡,愈来愈近。

    道牧猛地站起身来,锵,拔起决刀,全身心绷紧。不多时,一个三四岁的女童,光着白白嫩嫩的身体,蹒跚跑来,“你们来陪我玩吗?”

    “灾厄之源!”道牧大骇,两眼疯狂跳动,调头将穆家两姐弟扛上肩,跃下山洞,“阿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