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一二章 无双谱(20)

形骸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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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上吊的滋味还是有一点难受的。

    不过,一想到自己的死相,大概是舌头伸得老长,眼睛也向外凸着,死鱼一般,闫儒玉又觉得好笑,若让吴错看见自己这副模样,心中的恨意会不会少上几分?甚至,他有可能原谅他吗?

    闫儒玉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,舌头也吐了出来,脸成了紫茄子的颜色,眼睛好像也鼓起了一点,却感觉到有人抱住了他的脚往上举,还有人在动他绕在脖子上的那根裤带。

    “住手!快住手!”

    他在心中呐喊,可他整个人已经软得像一滩烂泥,连转一转眼珠都做不到。

    裤带被割断的瞬间,闫儒玉一头栽在地上,额头被石子硌了一下,人便昏了过去。

    再次醒来,他未睁眼,先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。

    炖鸡。

    鸡是养了很久的老母鸡,肉很有嚼劲,再配上几把野蘑菇之类的山货,真能香死个人。

    闻到这香味,闫儒玉便知道,到了金子多家了。

    金子多正坐在床头碾着草药,听到闫儒玉微微唧了一声,他冷哼道:“越活越倒退的狗东西,上次还知道找人拼命,这次却拿裤腰带吊了脖子。丢脸!真不嫌丢脸!”

    “那你又何必救我?”

    “你当我想?!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说什么呢?死老头子!”

    老太太进屋,也坐在闫儒玉床头,咧着没牙的嘴冲着他笑。

    她伸手拍了金子多一下,却对闫儒玉道:“谁还没个沟沟坎坎,何必走这条路?你还年轻,多可惜……”

    说话间,她已经搬着闫儒玉的肩膀,将他扶了起来,继续道:“走,吃饭去,吃了我炖的鸡,就是黑白无常也不想回阴间了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的自信不是没理由,那鸡汤不仅喝得闫儒玉浑身发暖,还叫他涕泪横流。

    他就像个委屈极了的小孩,灌完两碗鸡汤,啃完一块鸡胸脯,将碗一放下,便嚎啕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几个月来紧绷的神经,良心受到的煎熬,好友离他而去……他真该好好发泄一下。

    可是,一个人的到来让他很快止住了哭。

    “小白?”

    不知何时,小白已进了院子。

    与他的称呼截然相反,他总是穿着一身黑衣,束着黑色的发带。

    本是凝重的色调,可他只要一露出笑容,整个人就温暖得犹如换上了一身晚霞色的衣裳。

    闫儒玉总说小白不像个侠客,倒像个学究。

    小白一露面就露出了笑容。

    “听说你出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过去了吗?”

    闫儒玉低头,思索了一会儿才点了一下头。

    小白继续问道:“你已经不想死了?”

    “不想了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大概因为鸡汤太好喝,我舍不得了。”

    他这么说的时候,老太太就骄傲地挺了挺胸膛,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些。

    “哦?那老人家能否也给我喝一碗鸡汤,吃一点鸡肉。”

    “快来快来,坐下坐下,老头子,还不快去添副碗筷?”

    金子多眼巴巴地看了看锅里所剩不多的东西,终究还是起身走向了灶房。

    “先说好了,就一碗。”

    金子多嘴上虽这么说,真正舀起汤来却是扎扎实实的一碗,锅里仅剩的一根鸡腿也进了小白的碗里。

    小白也不客气,捧起鸡汤就喝,咕咚咕咚,一点都不浪费。

    喝干了汤,又三下五除二地啃净了鸡腿。

    他优雅地一抹嘴,“真是好喝,不过少了点佐料,我知道一种佐料,无论做什么汤,只要加上一点,那味道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还有这样的佐料?”

    老太太将脖子向前探了探,等待着小白的下文。

    小白也将脖子向前探了探,像是要跟老太太分享只有他们俩才能知道的秘密。

    小白张口,话音还未出来,手中的匕首却先亮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人血。”

    噗——

    老太太好奇的表情变成了惊恐,她的喉咙正中有个大窟窿,正随着呼吸一张一合,鱼鳃一般。

    滴答——滴答——滴答——

    三滴血进了桌子正中的锅里,老太太的身体终于歪向了一旁。

    金子多早已看傻了眼,浑身僵直,没有任何反应。

    直到老太太靠在他身上,才让他从梦魇回到更残酷的现实。

    “我跟你拼了!”

    金子多猛然起身,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衰老,能有这样的速度已经相当不错,可这速度在小白面前简直就像蜗牛。

    “去陪她吧。”

    又是一刀。

    老两口双双倒地,老婆子的眼睛望着金子多,金子多充血的眼睛则盯着闫儒玉。

    他们造了什么孽,竟要遭遇这样的灭顶之灾。

    “嗷——”

    闫儒玉猛然跃起,疯了一般拔剑冲向小白。

    “你听我说……”

    闫儒玉的招法乱如秋天的杂草,醉汉一般。

    他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剑,只能将剑当成斧头、锤子、砍刀,胡乱地抡着,如同从未习过武的小孩。

    “住手!”

    小白挥剑震开闫儒玉的攻击,却直接将他的剑震脱了手。

    剑一脱手,闫儒玉干脆张牙舞爪地扑向小白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!为什么?!”

    他大声质问,吐沫星子直喷了小白一脸。

    小白也不跟他计较了,回应似的大声嚷道:“谁让你跟吴错交朋友?!……我让你去比试!谁让你交朋友了?!……你的朋友只有我!只有我……了解你的痛苦,你的……丧父之痛……只有……我只有你一个朋友!”

    说到最后,小白的剑法也张狂起来。

    狂而不乱。

    若这只是一次切磋——就像两人平常一样,闫儒玉一定会赞他大气通透。

    如今,他只有恨意。

    不死不休,绝不可能挽回的恨意。

    因为他从小白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气势。

    一种此生他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的气势,强到能让熊五爷卑躬屈膝的气势。

    “是……你?”

    闫儒玉终于收招,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人。

    “早晚你要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以后会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跟通幽门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以后也会告诉你……你千辛万苦救了吴错,这次我就让你看清楚,同样的境遇,吴错会不会救你。”

    小白瞬间出手,掌刃切在闫儒玉脖子上,闫儒玉瞬间昏了过去。